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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個性化定制需求的不斷升級,越來越多的消費者直接參與企業設計、研發、生產、制作,消費者與生產者由分離走向合一。
借助以互聯網為代表的“新技術群”,企業可以零時間、零距離、低成本、無邊界地連接到生產經營活動所需要的任何要素資源。
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新一輪技術革命,從重要特征看,正從“點”的爆發轉向“群”的突破,可稱之為“新技術群”;從主要內容看,包括大數據、云計算、物聯網、區塊鏈、人工智能、3D技術、5G技術、量子技術,等等;從發展趨勢看,從PC互聯網到移動互聯網,從消費互聯網到產業互聯網,從互聯網到物聯網,從萬物互聯到萬物智能,從物聯網到智聯網,從弱人工智能到強人工智能,從強人工智能到超人工智能;從經濟效應看,大大推動企業降本、提效、增值,特別是降低“三個成本”:基于信息通信技術ICT引致的交易成本降低,基于人工智能技術AIT引致的生產成本降低,基于“新技術群”革命引致的組織成本降低。
長期以來,“去……化”成為描述經濟活動的常用結構。如同工業化、現代化是一個過程,“去……化”也是一個過程。這里,借鑒“去……化”這一結構,分析市場主體——企業從工業經濟時代轉向數字經濟時代面臨的一系列重大變化?;蛘叻催^來看,將這一問題概括為可從哪些方面推進企業的數字化轉型。
第一,去物理化
工業經濟時代,企業經濟活動只有一個世界——物理世界。數字經濟時代,出現了“兩個世界”并存的狀況,企業經濟活動可在物理世界與數字世界之間來回“穿越”。不僅如此,利用數字孿生技術,通過把物理世界、物體信息、業務場景映射到數字世界,越來越多的經濟活動遷移到了數字世界進行,導致“兩個世界”換位:物理世界淪為輔助,數字世界成為主體。這樣一來,數字世界替代物理世界,包括線上替代線下、虛擬空間替代實體空間,即企業經濟活動的“去物理化”。例如,基于“數據”的制造范式,可以創造出脫離土地發展的新模式,破解土地缺乏供給彈性的難題,從而大幅度地節約土地,即“去物理化”生產。再如,基于“線上”的辦公模式,不僅可以大大節約通勤時間、空間,還可大幅度地節約辦公用地,即“去物理化”辦公。隨著新冠肺炎疫情的“常態化”,能夠在多大程度上“去物理化”發展,正成為衡量企業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發展的重要標志。
第二,去物質化
工業經濟時代,一個產品功能對應一個物質載體,即1+1,這是常態。數字經濟時代,若干產品功能只有一個物質載體,即N+1;再發展至若干產品功能一個減量物質載體,即“減物質化”,N+1/m;后發展至若干產品功能沒有物質載體,即“去物質化”,N+0。目前看來,越來越多的產品在去物質化。例如貨幣,支付1.0,現金支付;支付2.0,刷卡支付;支付3.0,手機支付;支付4.0,刷臉支付。作為貨幣4.0,字節取代實體,數據取代實物,其完全數字化、軟件化了。除產品本身去物質化外,還有生產過程去物質化。例如,在APP工廠里,有幾百人甚至上千人在一起上班,他們都在從事APP的軟件開發,這樣的數字工廠與傳統工廠完全不同,即生產過程的去物質化。這里,數字技術成為勞動工具,海量數據成為勞動對象。
第三,去邊界化
工業經濟時代,企業經濟活動局限于物理世界,由于自然障礙、地區利益、國別差異(文化特色、制度不同),物理世界完全被“碎片化”了。換句話說,在物理世界里,一切都是有邊界的。就企業而言,存在產品邊界、行業邊界、產業邊界、市場邊界。數字經濟時代,由于信息技術革命引致的互聯互通,整個底層邏輯被打通了,客觀世界由“碎片化”轉向“一體化”。不僅物理世界在加速“一體化”,而且數字世界更是“一體化”的。就企業而言,邊界被打破了,企業從有界發展轉向跨界發展,再到無界發展,“去邊界化”發展成為主流趨勢。這樣,企業競爭也從有界競爭轉向跨界競爭,再到無界競爭,其典型是“我打敗你,與你無關”。同時,和合、融合、協同、共生成為時代主題。就企業而言,從產品品牌發展至場景品牌、生態品牌,出現了生態經濟、生態收入,其中包括生態鏈、生態圈、生態群等。
第四,去人工化
數字經濟時代,人機協同特別是大規模的“機器換人”,已成為各行各業發展的大勢所趨。其中,包括:無人銀行、無人超市、無人停車、無人加油、無人駕駛等。大量工作要么由機器人“智能”操作,要么由消費者“自助”完成。無疑,“去人工化”是指前一種,即機器人和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應用對普通勞動者崗位的替代,出現了零接觸經濟、非接觸經濟、無接觸經濟等新業態新模式。不僅如此,生產領域的工業機器人通??蓮氖?/span>“三高”工作,即高危險性、高重復性、高精密性,與人類勞動相比較,它們一般不會犯錯也無需休息,生產率和安全性得到極大提升。需要指出的是,去人工化,一方面產生就業替代效應,另一方面產生就業創造效應;整體上看,存在就業優化效應和就業促進效應。
第五,去管理化
工業經濟時代,人們跟著流水線的“節奏”走,流水線對從事重復性工作的體力型勞動者而言,客觀上具有“去管理化”的效應。數字經濟時代,基于“數據+算力+算法”的人工智能技術,具有賦權、賦值、賦能、賦智作用,在對業務操作層實現去管理化的同時,對管理執行層、經營決策層也實現了去管理化。借助“新技術群”,特別是軟件替代智能、數據驅動決策,導致企業的一系列經濟活動去管理化,或曰智能管理。其中,包括“機在干,網在看,云在算”。這里,根據“數字痕跡”,不僅即時給出生產經營信息反饋,還能即時作出生產經營重大決策,做到精準生產、精準決策??梢?,“新技術群”對從事創造性工作的腦力型勞動者同樣具有去管理化的效應。需要指出的是,與工業經濟時代員工以他組織管理方式不同,數字經濟時代員工則以自組織管理方式為主,自我導向、自我激勵、自我約束、自我發展,自我驅動是數字經濟時代員工去管理化發展的本質特征。
第六,去單位化
工業經濟時代,通過雇傭和被雇傭的長期合約關系,員工與單位深度融為一體。員工以“單位+個人”的方式從事工作,一人一個職業、一個身份、一份工作、一份收入。數字經濟時代,員工可以脫離單位關系,在單位外為單位服務,即以“去單位化”“去雇傭化”的方式進行工作,由“在職員工”變為“在線員工”,招之即來揮之即去,通過互聯網平臺實現勞動力供需之間的即時配置。這樣一來,員工可以一人多個職業、多個身份、多份工作、多份收入。這里,員工由過去的“單位人”轉變為現在的“社會人”,即由固定單位員工變為靈活單位員工,由被一個單位使用變為被多個單位使用,成為“共享員工”,這是對人的最大解放、最大發展。
第七,去中心化
工業經濟時代,企業采用“金字塔”式垂直結構,官僚化、層級化是其重要特征。盡管后來部分企業改為“倒三角”結構,即高層為中層服務、中層為基層服務、基層為用戶服務,但“中心化”程度仍然較高。數字經濟時代,企業內部中間部門、中層部門被取消了,其重構為敏捷前臺、共享中臺、基礎后臺,通常稱為“三臺”架構;加之企業內部引入市場機制,即企業完全市場化,其典型做法是,人人成為創客,十幾人或幾十人成為一個微經濟體。這樣一來,企業組織結構經歷了從“帆船”(中小型企業)到“巨輪”(“大一統”企業體)再到“聯合艦隊”(“模塊化”企業群)的演變。在“聯合艦隊”的形態下,其中的若干微經濟體作為模塊,可進可出;整個企業可大可小,柔性彈性,與外部環境適時契合、動態匹配。而實際上,企業變成了由一個個節點組成的價值網絡,進而成為一個生態系統。在這個生態系統里,沒有中心;或者,任何個體都是中心,即“多中心化”或“去中心化”。
第八,去中介化
工業經濟時代,由于時間差、空間差的存在,加之信息不對稱、不透明造成的信息差,這為中介環節的存在提供了天然土壤,中介環節在連接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實現供求總量、結構均衡上發揮了重大作用。數字經濟時代,從時間上實現了即時聯系,從空間上實現了即時到達,信息對稱性、透明度提高帶來的信息差消失,消費者與生產者之間點到點、端到端,直通直達、無縫對接。這樣一來,中介環節的存在價值發生動搖,“去渠道化”或“去中介化”正成大勢。不僅如此,隨著個性化定制需求的不斷升級,越來越多的消費者直接參與企業設計、研發、生產、制作,消費者與生產者由分離走向合一,即“產消者”的出現,導致中介環節徹底消失??傊?,去中介化的實質是以一種更高效率、更低成本的新模式取代舊模式。
第九,去擁有化
工業經濟時代,實現資源配置優化是建立在所有權理論上的,一切要素資源包括生產資料和勞動者等,都要歸于企業所有。企業基于要素資源供給驅動,有什么要素資源就做什么產品產業,要素資源內部集聚、獨占。這樣一來,企業成本很高,總體發展緩慢。數字經濟時代,資源配置優化從所有權理論轉向使用權理論,不求所有但求所用,即“去擁有化”。企業基于用戶需求變化驅動,沒有什么要素資源也能做什么產品產業,要素資源外部整合、共享。借助以互聯網為代表的“新技術群”,企業可以零時間、零距離、低成本、無邊界地連接到生產經營活動所需要的任何要素資源。這里,連接勝于擁有,連接替代擁有。通過連接,要素資源不僅集聚范圍更廣、集聚成本更低,而且集聚速度更快,因連接的即時性可在全社會范圍內快速整合要素資源,從而實現企業的超常規、跳躍式發展,即非線性、指數型增長。
第十,去確定化
工業經濟時代,企業所處的外部環境變化緩慢、變動較小,企業是基于確定性情景對一系列經濟活動作出決策。這里,企業在連續性的框架內討論未來走向,將未來看作是今天趨勢的線性變化,“同道追趕”是其思維邏輯。數字經濟時代,VUCA成為常態。V,Volatility,指易變性;U,Uncertainty,指不確定性;C,Complexity,指復雜性;A,Ambiguity,指模糊性??傊?,“去確定化”。這里,企業在非連續性的框架內討論未來走向,將未來看作是今天趨勢的非線性變化,斷點、突變、顛覆成為常態,“換道發展”是其思維邏輯。也就是說,進入數字經濟時代,企業是基于不確定性情景對一系列經濟活動作出決策,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。以互聯網為代表的“新技術群”的涌現,既是加劇不確定性的原因,也是解決不確定性的手段。借助“新技術群”,一方面,企業可以根據過往數據對經濟活動可能出現的問題加以預防;另一方面,企業基于“數據+算力+算法”,可對經濟活動即時、實時作出處置,以與場景適時契合、動態匹配。
(作者單位:中國社會科學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 西安交通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)
來源:經濟參考報